【泰國世界日報╱社論】

烏克蘭被罷黜的總統亞努科維奇一夕間，從民選總統變被通緝的逃犯，從警察開槍到政府垮台，前後不到30小時，留給世人很多啟示和可深思之處。譬如民主產生的政府未必即屬文明政府，民主更非穩定政治的保證，開槍鎮壓同胞的下場必然悲慘，而互聯網時代政府暴行更難掩飾，表面穩定的政權實質可能很脆弱，在劇變中不堪一擊等。最幸運的是烏克蘭警察、軍方自制，亞努科維奇倒台後未釀成內戰、國家未分裂，憲政繼續運作，避免生靈再塗炭。

烏克蘭政局發展引發中國官媒高度關注和評論，親亞努科維奇立場也很明顯。《環球時報》就發表社論，先嘲諷「要多傻多假才能聲稱烏克蘭『勝利』了？」，在亞努科維奇倒台後又評論謂，中國人應當從烏克蘭動盪中吸取一個重大教訓：當心快速的政治改革，因為那只會帶來混亂和流血。這些論調語重心長，卻讓人不自覺聯想意有所指，暗喻大陸政局。「德國之聲」更直接質疑「今天的烏克蘭，就是明天的中國？」暗喻鎮壓不可取，開槍是最差的解決方法。

烏克蘭政局引起中國普遍關注，除了處境的類比外，前蘇聯航母、先進戰機和武器生產重鎮都在烏克蘭，「遼寧號」前身「瓦良格號」就是烏克蘭造；烏克蘭戰機發動機生產技術一直是北京想爭取合作對象。西歐、美國和俄國介入烏克蘭紛爭，戰略版圖爭奪之外，也在競逐對烏克蘭的影響力，變局對中國的間接影響多面且深遠。

去年迄今，埃及、委內瑞拉、泰國、烏克蘭等新興民主國家都發生動亂流血，民主體制演變成「革命」或「政變」的結局。埃及推翻穆希政府，政局還在動盪中；泰國反總理穎拉的民眾盤踞街頭數月；委內瑞拉接替左傾總統查維茲的馬杜洛，正依靠軍警苦撐對抗反對群眾，已有數人死亡。民主對這些國家似乎只是災難。

新興民主國家何以脆弱？其癥結或在民主和法治間失衡，民主文化缺乏。民主以民意為依歸，多數掌權，少數服從多數，多數也須尊重少數。民主和法治如車之兩輪，選出民選政府須依法施政，權力受監督，政府依法行政，不偏不依。新興民主國家普遍缺乏民主文化，以為勝者為王，一意孤行，政策無法折衝雙方取得妥協，都是民主衰敗的主因。穆希西走激進伊斯蘭主義排他路線、亞努科維奇親俄、馬杜洛反美使庶民經濟受害，是群眾示威暴亂的原因。國際勢力介入、政府腐敗無能，民族問題和宗教、區域差異，都是新興民主國家難解的習題；而亞努科維奇下令開槍鎮壓，更是愚蠢的自掘墳墓之舉。

互聯網時代傳播革命正在改變世局。即使政府能控制媒體，但類似群眾示威透過影音、短訊、微信傳發，都將使政府暴行難再掩耳目。傳播革命帶來的開放社會，對極權或倒行逆施政府都構成嚴峻挑戰。烏克蘭30小時內驅逐民選總統，有如「茉莉花革命」翻版，政權的脆弱遠超乎外界想像，這些現象都是世局中所有當權者的最大警惕。

烏克蘭變局最幸運之處，在朝野雙方的人道和人民至上觀念，凌駕各方的政治利益。警方實彈殺害數十名抗議者後，效忠亞努科維奇的國會議員改變態度，與反對派領袖共同表決命令警察停止鎮壓，而警方無聲無息撤退，使亞努科維奇成為「獨夫」。這種人道和文明共識，軍方未像埃及軍隊般屠殺群眾，鎮暴警察事後集體下跪向受難者道歉，都說明烏克蘭變局中的文明和人道底限，就是培養民主的土壤，值得我們欽敬。

即使民主的烏克蘭無法防止腐敗，亞努科維奇逃離後，總統官邸有如「腐敗博物館」，奢華程度直追皇室，官邸占地140公頃，高爾夫球場、珍稀動物園、鍍金馬桶、遊艇碼頭和直升機停機坪、珍稀古玩等，證明有民主而無法治和有力監督，難成健全國家，民主確有其侷限性，讓支持「中國模式」者有反民主的口實。

但烏克蘭兩股力量能以協議終止亂局，嚴究元凶、提前舉行大選，避免國家走向分裂和流血衝突擴大，繼續其憲政運作，總算走出不同於埃及的結局。它的案例不美好，但許多地方仍足供民主化進程後進的中國參照借鏡。

【2014-02-27/泰國世界日報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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